電視裡播出大批大批的澳洲人跑到南非旅遊十幾天,順便湊湊熱鬧看看世界盃,幫自家球隊加油,還自信滿滿地說他們會以分組第二的姿態晉級,到時候要跟英格蘭好好較量一番,另外也要和世界最熱情的英格蘭球迷比比誰鬼叫的嗓門大,人來瘋的澳洲人真的是很可愛。
在一次旅遊中,我陰錯陽差地加入了一個以Anzac Day為主題的團體,作為裡面唯一既不是Ozzie也不是Kiwi的成員,他們並沒有讓我被排擠的感覺,也沒有刻意要故作熱絡,很樂意攀談嬉鬧,也尊重不同的習慣與喜好,是群非常隨性友善的朋友。他們同時也是包容性很高,又瘋狂愛玩的人們,總是有人在宿醉,有人戴著土耳其帽,外穿肚皮舞女郎胸罩等在路上晃,彼此還玩著許多蠢遊戲,輸的人要即時被罰,於是旅程中笑料不斷,經常看到他們被同伴誘拐受罰,暗罵一句之後跑到當地人前面,或是一群戴著漁夫帽,滿臉正經聽著導遊講解的日本遊客面前做起伏地挺身或仰臥起坐,那幅土耳其人似笑非笑和日本人滿臉錯愕的表情,到現在想起來仍會使我發笑。愛玩愛旅行又要向先人致意的澳洲人,總是能把所有的東西輕鬆地結合在一起。
Anzac Day是紐澳紀念一戰加里波底戰役的日子(Anzac是Australia and New Zealand Army Corps的縮寫),這場戰爭是兩個南太平洋新興島國參與的第一場戰事,當時兩地雖然都已脫離大英帝國殖民地區成為大英國協的聯邦自治領,居民都仍以英國子民自居,於是當盟軍在西線陷入膠著,亟欲在東方打開通道馳援俄國的時候,包含澳洲、紐西蘭、印度和新芬蘭等地都組成援軍加入英法從達達尼爾海峽北上的作戰,盟軍統帥邱吉爾低估了被德國拖進大戰,其時已經走到日末的鄂圖曼帝國,從加里波底登陸開始就遭到迎頭痛擊,半年後依舊無法突圍北進,最後以撤退告終,盟軍死亡逾四萬,約英國兩萬,法國一萬,澳紐也分別折損八千與兩千餘人,守土抗敵的土耳其更犧牲了八萬六千條性命,是一戰最慘烈的戰役之一。說起來很奇妙,這場原本是效忠女王的戰役,後來漸漸成為紐澳國家認同的起源,每年都有上萬的群眾到先祖亡魂之地悼念,在當年搶灘的海邊露宿一夜,整晚聆聽他們的名字,故事,和捐軀的年齡,當晨曦升起時,一場接著一場的紀念儀式也隨之展開,令人動容的是,90年後的今天,當年敵對的雙方站在一起,共同向所有的犧牲者致敬,紐澳人除了披著自己的國旗,也都掛著土耳其的圍巾與旗幟,土耳其人也是如此,其實在戰爭的中後期,交火雙方已經對對方十分敬重,盟軍撤退時,鄂圖曼軍隊完全沒有追擊。第一次世界大戰原本就是因為複雜的結盟關係,一個國家拉著一個國家荒謬地擴張開的戰爭,先祖本來就沒有深仇大恨,後代更攜手並肩,寄望戰爭永遠不要再發生。
在Anzac海灘立著一塊刻著Atatürk話語的石碑,這名意志堅毅,在存亡之際使國家免於被列強瓜分的人物,至今仍深受國人愛戴,而其專制的民族信念,導致國內與周邊地區弱勢族裔的災難,到今天也飽受爭議,但他對於以前敵人的包容還是值得一書的:
Those heroes that shed their blood and lost their lives... you are now lying in the soil of a friendly country. Therefore rest in peace. There is no difference between the Johnnies and the Mehmets to us where they lie side by side here in this country of ours... You the mothers who sent their sons from far away countries wipe away your tears. Your sons are now lying in our bosom and are in peace. Having lost their lives on this land they have become our sons as well.
回到世界盃,回到澳洲隊,這些一敗塗地的國家隊員回去如果碰到那群跑去加油的同胞,我想也不用擔心遭到蕃茄雞蛋伺候,瘋瘋的澳洲人八成會開心地和他們聊聊南非的種種,然後大聲地說,That was aweso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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