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3月9日 星期五

Blade af Satans bog (Leaves from Satan’s Book)

1918年的某個夜晚,丹麥著名的電影與劇場經理人Frede Skaarup邀請了Nordisk旗下所有的導演共賞美國電影,動機很簡單,觀摩學習一下影業大國的產品,對提升自家水平應有所裨益,這些導演中包含當時很年輕,處女作尚未面世的Dreyer,很明顯地,小夥子對Griffith的Intolerance留下極深刻的印象,相隔不到一年,Dreyer推出了同樣以一個主題貫穿四段歷史故事的Leaves from Satan’s Book。兩者相較Intolerance自然規模更大,投入的人力、物力、財力在當時都是空前的,現在說到Griffith都會提及他對好萊塢包含製作到電影語言的奠基者地位,Intolerance正是十分貼切的例子,巴比倫場景的佈置之壯麗,動用演員之眾多,即使今天看亦會不禁訝異,而遠近和特寫鏡頭的頻繁轉換,以及四個時空交錯將Griffith最負盛名的交互剪接推向新的頂峰,都使這部電影自始至終高潮迭起,未見冷場。既合邏輯又可以預見地,Intolerance造成的悲劇也是典型好萊塢式的,這齣野心勃勃的超級大片拖垮了Griffith公司的資本,自此雖仍拍攝過Broken BlossomsWay Down Eat等影響後世深遠的名作,營運層面的頹勢卻難以挽回,再也沒有製作The Birth of a NationIntolerance等級規模電影的機會。Leaves from Satan’s Book雖然受Intolerance啟發,Dreyer畢竟和Griffith是完全不同類型的電影人,追求的並非叫人目不轉睛的影像節奏,而且Dreyer想必聽聞不少觀眾對Intolerance段落混淆的意見,Leaves from Satan’s Book採取較穩健的敘事方法,一個故事講完了才接到下一個故事,間中並無穿插其他三則的片段,緊張感當然不如前輩之作,但Dreyer在人物性格上的刻畫卻遠遠超越Griffith,兩個人,兩個工業的取向涇渭分明可見一斑。Leaves from Satan’s Book吸引人的地方在於Dreyer選擇了被誘惑的角色作為經營的對象,講述人性的掙紮與試煉,第一段至善的耶穌和至惡的撒旦法利賽人能夠大作文章的空間很少,猶大就可以在期待與焦慮間徘徊,能著墨的環節甚多,於是我們看到電影裡的猶大比聖經裡的形象複雜,也不只為了錢出賣夫子,當他拿到報酬時更像對自己被理解為貪婪感到悲傷。同樣地,第二段年輕的僧侶不論抵抗或遂行自己的慾望,過程都煎熬無比,結果都是失魂落魄。最後一段偉大的女性面臨的考驗最大,作為結局他頂住了威脅,Dreyer卻明白太光明的尾聲反而會減損作品的高度,讓他自戟身亡(其實當年Dreyer拍了一段「復活」的結局,DFI版本的DVD有收錄,但最後還是選擇有遺憾的版本)。除了人物個性的鋪陳,Leaves from Satan’s Book在畫面上也展現Dreyer的精心雕琢,許多構圖都如同巴洛克繪畫般優美且具戲劇張力,而因為此片處理的是更嚴肅的題材,Dreyer不像Griffith憑藉速度與遠近的改變造成律動感,他穩健的長鏡頭常常能夠反映出角色心境上的轉變,例如第三段Marie Antoinette宮破被捕的段落,橫搖鏡頭跟著角色一路步下華麗的大階梯走進角落狹小的囚室,一個鏡頭就呈現了皇后變成階下囚在物質和心理層面的轉折。如今回頭看Leaves from Satan’s Book的敘事架構不見得非常契合Dreyer簡練的風格,但經由這齣第二部執導的劇情長片,Dreyer對題材的偏好更趨明顯,我們也可以這麼說,Dreyer的野心不在製造場面而在心理上的壯闊與奇觀。

(The Passion of Carl Theodor Drey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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