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riting Britain: Wastelands to Wonderlands

倫奧開幕式令世人嘆為觀止，因為它展示了泱泱大國歷史背後人民的信念與創見，真正地突顯一個國族的精神。儀式在一派恬適的田園景色中，詩班空靈的歌聲唱出”Jerusalem”開始，這樣的安排，完全提綱挈領，亦預示了整個開幕表演的意涵，”Jerusalem”是以Willaim Blake短詩作為歌詞的愛國歌曲，彰顯大不列顛的立國信仰根本：在世上建立一座新耶路撒冷城，一個在人間的天國。隨著節目的行進，”Jerusalem”此母題始終縈繞於各個歷史的環節裡，即使工業革命帶來國勢的空前富強，那對”Green and Pleasant Land”的永恆追尋，依然敦促引導著英倫島民直視並解決伴隨進步而來的諸多問題，在向前行的矛盾中建立平等、公義的社會體系，它頌揚的其實是全民在變遷與困境下並肩攜手共創未來的情操。當然這不是Danny Boyle個人的想法，如同之前所言，是整個國族的傳統精神，奧運期間British Library的”Writing Britain: Wastelands to Wonderlands”特展正好可以從文學的角度（也許是最豐沛飽滿的角度），佐證此一觀點。”Writing Britain”從古到今，展示了各個時代、文體、風格下，英國作家對自己生於斯，長於斯的土地之觀察及看法。和開幕式一樣，英國文學也在田園時期發軔，英格蘭與凱爾特鄉野傳說”Robin Hood of Sherwood Forest”、”Green Man, Green Knight”、”Mabinogion”等都是大家耳熟能詳的故事與詩歌。接下來，便是工業革命登場，這項改變英國命運的巨大轉戾，百多年來不斷地在文字裡直接或間接出現，敏感的文學家始終著迷於這個兼具現代化與毀滅性的議題。大文豪Charles Dickens對勞資雙方皆有著墨，但還是以描寫當時倫敦工人階級的景況最為著稱，反映產業改變不單是本身的結構，更影響人的生活與價值，也由於Dickens生動的筆觸，促使勞工權益等議題在英國受到廣泛的討論。同區另展示了奇幻作家JRR Tolkien的一張手繪草圖”The Hill: Hobbiton-across-the water”，優美的田園風光躍然紙上，Tolkien藉著Hobbit人與世無爭的居地，緬懷幼時在Worcestershire成長的美好。Hobbiton後來隨著中土大陸動亂面目全非，Sauron大軍推倒樹林，大興土木築城、冶煉武器，一棟棟冷酷的建物拔地而起，亦隱含工業革命對英倫地貌的摧殘，印證了Queen Victoria 1851年日記對曼城的描述：「放眼望去除了煙囪別無他物」，可說從另一面向反思此決絕徹底的人類改變。Tolkien的小說，以及”The Hill”，也展現了對已逝時光的無限留念，這股追懷往日的傳統，始終留存在英國文學的血液裡，未曾消失，直到近代，我們仍可在”The Remains of the Day”等著作裡嗅到類似的氣息。而Dickens和Tolkien發展自相似本源的兩樣視野，則簡略地概括往後書寫的兩種取向，Irvine Welsh小說”Transpotting”裡的愛丁堡青少年、Tony Harrison詩作”V”裡里茲罷工煤礦工人，其實和Dickens的城市題材一脈相承。至於田園方面，除了往日情懷的流派外，英國特有對大自然的威力與魅力，某種近乎神聖不可測的描寫，也能歸在與之平行的類別，名家如Charlotte Brontë、William Wordsworth、George Eliot，到更晚近的Ted Hughes、JG Ballard，都擁有可循的流變基因。就個人而言，最興奮的莫過於”Writing Britain”裡展示自己喜愛作家的真跡，John Lennon ”Rubber Soul”專輯裡”In My Life”的手稿，敘述利物浦成長的童年記憶，是懷舊與城市的另一種結合。”Ulysses”意識流的敘事交錯紛亂，James Joyce的筆記也是擁擠撩亂，紅藍筆註記、塗抹的痕跡爬滿紙張，令人對其寫作的情形心嚮往之。最後特別要提的是Virginia Woolf，雖沒有展出任何親筆手稿，卻在首版”To the Lighthouse”旁邊放了一篇Woolf小時候自己編的兒童報紙裡的文章，講述與家人到St. Ives渡假時，參觀一座燈塔的過程，這位我最鍾愛的英倫女作家，小時便如此聰慧、敏感，如此天賦過人。比較可惜的是，”Writing Britain”對外來移民，或是外國人士對不列顛的描寫幾乎完全沒有涉及，固然主題注重英國自己的文學群像，可是從外人眼中，往往會有不同的觀點，其實能夠讓此展更為豐富，而且英倫最有魅力的元素之一，就是多元性，文化經過交融、衝擊，只會更加燦爛，倫奧開幕上亦不忘了突顯此點，向不同移民族群致敬，British Library實在不該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