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偏好拍攝與內心和信仰相關的室內劇,Bergman總是探討信心的缺席和從此造成的掙扎,Dreyer則剛好相反,他的主角往往彰顯信心的本質,Ordet可能是此類主題中最清澈鮮明的作品。在世界已然經過存在主義、心理分析和現代主義等思潮的洗禮過後,要處理這樣的題材並不是那麼地容易,甚至有點脫離潮流的感覺,但Dreyer畢竟是Dreyer,他沒有讓本片淪為一種信念的宣告,而是在用家庭和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堆砌神與人之信仰的主旋律,用許多分歧、衝突和諒解多層次地給予人在信心問題上的厚度,而且和聖經的言語相互映照,祈禱上達天聽,讓Inger復活的是信仰最堅定單純的Johannes和女兒Maren,而非其他更世故,自認兼備信心和明白現實的Inger親友(他們或認為神蹟的時代已經結束,或認為以更隱晦自然的方式存在於生活中),顯然源自耶穌的教訓「我實在告訴你們,你們若不回轉,變成小孩子的式樣,斷不得進天國」和「讓小孩到我這裡來,不要禁止他們,因為在天國的正是這樣的人。」但Ordet想表現的,並不僅是聖經的教導,而是人如何在自己的生命裡讓這份信仰運行,其他的角色的信仰內化在本身的思維和一舉一動中,同樣是真實的存在,你可以說這是一種傳統或習慣,但不可否認地也是一種互相懷扶持的力量,在同血緣同宗派的Borgen家裡是如此,Peter在知道Inger過世後願意拋下教派間之前的不快,帶著女兒Anne到Borgen家讓有情人終成眷屬更是對神之愛的實踐。當然,你能辯論這些成分在原作者,身為教牧,在二戰丹麥被佔領期間遭納粹謀害的劇作家Kaj Munk的文字裡已經顯明,Dreyer不過將之轉換成影像而已,但Dreyer的本事是極端出色的,以前述的場景做例子,Dreyer用其一慣沉靜不炫耀,幾乎不讓人注意到的長鏡頭,從Peter讀經有所感悟,平實地運動帶到跟太太Krisine說決定要去拜訪Borgen家,叫喚女兒Anne,鏡頭從容優雅地又搖回老夫妻穿戴好準備出門,過程位置抓得恰到好處,漂亮穩重絲毫不見勉強,類似這般的運鏡不勝枚舉,豈不和真實的愛與信仰一樣不張狂,一樣動人﹖我從來沒真正搞懂過Paul Schrader電影超越主義風格的論述,但如果說能夠自鏡頭的運作,帶給像是人性依自身感受萬物間神性的形而上的經驗,對我個人而言Dreyer,特別是Ordet,比小津或Bresson的風格更為契合(這兩人的東西在此架構下似乎能被其他創作者替代的性質很多),至少在主題和方法上,Dreyer較符合傳統上對超越主義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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