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vid Hare的“Skylight”第一次在倫敦登台已經是近20年前的事了,那時我還是個渾小子,沒看過戲,也沒過要跑去劇院的念頭,更別說當時英文破得大概看也看不懂,但這齣把背景放在Margaret
Thatcher主政時代,貧富、階級差異兩極化的社會,在20年後這個遭逢經融風暴,保守黨重新執政,社會福利被砍得亂七八糟的今天,倒也顯得合適貼切。“Skylight”是典型的室內劇,場景全在一間斗室,總共只有三名角色,一個還是只在頭尾短暫出現的配角,可說是男女主角演技過招的絕佳舞台。劇情簡單易懂,冬天,中學教師Kyra窩居在Kensal Rise狹小、寒冷的政府住宅單位裡,一天,三年前分手的有婦之夫男友Tom的兒子Edward來訪,告知其母已病逝,並希望Kyra能關心一下走不出喪痛的父親。就在Edward因Kyra的不情願負氣而別後不久,Tom來了,帶著一貫高調自負的姿態,這對久別的舊情侶免不了一番唇槍舌劍,但最後仍抵不住情慾重熾,共渡了平凡卻驚奇的冬夜。第二天清晨,Kyra在天色未亮前便起身準備繁忙的一天,兩人爭執又起,Tom不懂Kyra日復一日地從國宅大老遠跑去城裡最破敗的東區East Ham教導看來為社會放棄,沒什麼未來的學生,有什麼好堅持,甚至浪費自己大好青春的﹔Kyra不懂Tom汲汲營營,地位越爬越高,卻越來越迷失的生命有什麼意義。這種價值觀上的根本落差,造成相愛的兩人無法相守,如同那段六年的婚外情,Kyra和Tom還是以分道揚鑣作收。從劇本的角度,“Skylight”最精采的部分即是男女兩方在諸多立場和觀念的衝突,Hare有他的政治立場,曾表示當初寫下劇本的初衷是有感那個過去強調政商菁英,忽略社會基層貢獻的政治團體又回來執政,但他難能可貴的地方在於,下筆並未特意倒向任何一方,“Skylight”不是一齣宣導意識形態或單方面指謫某種想法的戲劇,Kyra和Tom並非全然對立,只是選擇了不同的人生道路。演員方面,老戲骨Bill Nighy回歸飾演19年前的相同角色,經驗豐富且這次年齡更有說服力,中場休息和散場都聽見隔壁老先生、老太太直唸好演技。只是Nighy誇張的肢體動作實在不合我的脾胃,兩手指始終明顯彎曲是不是有什麼身體狀況這不好說,但從頭到尾身體往後仰,板著臉,抬著鞋尖,一副俾倪一切的姿態沒變過,未免有點作態。相形之下Carey Mulligan能收能放,爭執到臨界點的時候情緒高昂,氣勢凌人﹔無助蜷缩在沙發裡呢喃的時候那副脆弱的樣子,真是我見猶憐,演戲情感的層次遠豐富過Nighy。標緻的面貌加上出色的演繹,現下Mulligan大紅大紫絕非運氣。戲份極少的Matthew Beard也令人印象深刻,把真摯、衝動的青年表現地恰到好處,甚至還帶著點內心尚存溫暖時Nighy的錯覺,且在戲少的情況下不浮誇、搶戲,非常難得。Stephen Daldry版的“Skylight”有硬底子演員擔綱,又有卓越的劇本發揮,特別投愛看演員飆戲的倫敦老戲迷之好,成為2014年夏西區最受矚目的製作之一,可謂實至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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